勝者的第一個故事
選曲:Street Boy-Rodriguez
傑克·阿特拉斯離家出走了。
修道院的孩子們對此習以為常;之後他們只需要把這件事去告訴修女瑪莎,最快當天晚上、最慢兩天,傑克就會自己回來,或者被遊星和克勞一左一右夾著回到修道院。傑克是個坐不住的孩子,瑪莎從最開始苦口婆心到現在放任不管,只要傑克沒有鬧出太大的幺蛾子,他多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與從幼兒開始就失去雙親的遊星和克勞不同,傑克剛記事時便目睹唯一的至親——他的媽媽永眠在病床上。瑪莎來到房間裡時,孩子的臉上只剩下半乾的淚痕,坐在已經停止呼吸的母親旁一言不發。年幼的他甚至沒有生死的概念,被接到修道院後的第三天,傑克才開口:“修女阿姨,媽媽為什麼還沒有睡醒,她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
瑪莎忍住了眼淚。“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她與天父同在。”
傑克天生是個過於倔強的孩子,有個性有主見是他的優點,同時也讓瑪莎和修道院的其他孤兒感到煩惱——修道院建在貧民窟的街角,常有不良少年來挑釁或者欺負院裡更為年幼的孩子,尤其傑克。傑克好強,哪裡防得住對方的挑撥,有了第一次的爭執就會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掛彩已經是家常便飯。為了處理傷口和解決紛爭,瑪莎和膽大一些的孩子們總是絞盡腦汁想辦法,後來他們和傑克不約而同發現,不良們漸漸把目標集中在傑克這個最容易引爆的孩子身上——不管是哪一個年幼的人被欺負,個子更高大一些的傑克會主動擋在身前,或者在對方出手前先發制人。“不能一直被動被欺負!要有保護自己的自覺啊!”傑克總是這樣咬牙切齒的和被他保護的人這樣說,但也總是為他們出頭。不良們閒的發慌,有這樣的好鬥因子在他們最爽不過,找樂子很麻煩,樂子卻輕易自己找上門,豈不快哉。
爭端和鬥毆越來越多,傑克當然比誰都更快察覺到原因在哪裡。
他開始離家出走。
“欺負弱小算什麼本事,要動手,有種可以衝我來,本傑克·阿特拉斯不怕你們!”
滿腔熱血和過於中二的情懷是年輕人的特權,傑克也不例外。九歲那年開始他有了作為“稍年長者”的自覺(雖然他可能腦海裡並沒有這個清晰的概念,作為旁觀者的瑪莎這麼想),有誰上門挑釁,他會將對方引到遠離修道院的地方,然後加倍奉還。但畢竟勢單力薄,再怎麼自認為力量強大也還是無法戰勝太多的人。街上的不良不再把修道院的孩子們當做主要欺負對象,而是集中找容易被點燃的傑克的茬。已經沒有保護其他孩子的必要了,傑克發現現在的自己更需要自保,可他又不是那種吃癟了就找瑪莎尋求庇護的人。
“我必須變得更強大。”
有氣勢是好事,但傑克不會蠢到真的把自己當活靶子使,這一次的離家出走他盡可能遠離修道院,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一個更陌生的破舊街區上。陽光似乎被塵土拒之門外,這個幽暗又寂靜的街區很適合成為罪惡的溫床。年幼的傑克有點發怵,出於求生本能他貼著冰冷的水泥墻壁緩慢前進,生怕有誰從暗巷突襲。
他悄悄拐過街角,這個鋼筋水泥築成的森林深處傳開了野獸般的吼叫聲。
“不會吧……”
傑克有些害怕了,但好奇心超越了恐懼。他瞇起眼睛仔細看道路盡頭,那裡有個通往地下的樓梯,似乎有人影在,這至少告訴他那個地方的聲音不是什麼野獸發出來的(傑克這樣相信要真有的話人們都得逃走了,或者說那玩意兒被關了起來)。等他靠近到被樓梯口的兩個人影發現的距離,那些人開口了。
“喂!這裡不是小鬼頭該來的地方。回媽媽的懷裡喝奶去吧!”
原本就帶有輕蔑性質的話語更刺痛了傑克的心,怒氣上頭的他突然從對方中間衝了過去,慣性太大傑克險些滾下樓梯。突如其來的動作出乎兩個男人的意料,等他們反應過來,這個不被他們放在眼裡的小鬼頭早就沒入了樓梯的黑暗裡。
突然的劇烈運動和對未知的恐懼與興奮讓傑克覺得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吵耳,那模糊的吼叫聲和心跳聲混雜在一起令人煩躁。樓梯的末尾是一扇門,有光從虛掩的門縫洩露出來,傑克剎不住腳,身後又有那兩個守門人的腳步聲,他咬咬牙把門撞開—--
世界瞬間被此起彼伏的叫喊淹沒。
狹小的門後竟然是一個寬闊的地下競技場,擂台在稍遠處的地下室中央位置,一層又一層狂叫著的看客們緊緊包圍著擂台。傑克聽見守門人的叫罵聲,他沒有多想便貓腰鑽進因為擂台而發狂的人群,直到再也看不見守門人的身影。
連身邊的人也沒有留意到傑克的存在,一是尚且幼小的孩子不易被發現,二是他們的注意力全在擂台上。傑克盡可能往人群中心擠,好不容易看見擂台,正好一個黑壓壓的身影向他的方向倒去,傑克驚呼著後退,才看到那人被護欄擋在高高的台上,雙手還戴著碩大的拳套。將這個人擊倒的是更加高大的壯漢,裁判宣佈賽果時壯漢發出音量驚人的吼叫,再一次點燃全場的氣氛。驚魂未定的傑克才意識到,原來那野獸般的聲響是這樣來的;他看著揮舞拳頭宣示自己的勝利的壯漢,一個念頭湧入腦海:如果我也能變得跟他一樣強大……留在這裡會變強嗎?瑪莎知道了的話肯定要嘮叨的。所以不能讓她知道,或者盡量不要讓她太早發現。
傑克下定決心进入這個充滿危險和機遇的世界。
傑克是在一個月後的傍晚被遊星和克勞在離修道院二十分鐘步程的便利店門外發現的——這家個人戶早已經因為蕭條的貧民窟市場而關門大吉。被氣鼓鼓的克勞問及為什麼會渾身是傷躺在這種地方時,傑克支支吾吾的,良久才解釋說“被扔出來之後太餓了,想找點吃的有力氣了再回修道院”。
“你是傻子嗎?這個店怎麼看都已經沒有能吃的東西了吧!話說回來你也沒說清楚你怎麼弄成這樣的啊,你被誰從哪裡扔出來了?”
克勞氣得大喊,傑克捂著耳朵看向遊星:“不要告訴瑪莎我來過這兒附近。克勞要說的話你幫忙按著他吧。”
“為什麼?你不會是還想出來吧?”
“我有要完成的目標!你們不用管。在我做到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如果你也想阻止我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傑克那不饒人的語氣遊星早就習慣了,遊星也不做聲;被無視了的克勞聽到這番話更加惱火,揪著傑克的外套就要打一架,抓住的一瞬間卻突然感覺天旋地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地上,屁股和後背隱隱作痛。
“你幹什麼——?!不對,你什麼時候學會這樣的??”
“在競技場看到的,正好拿你練習。”
“哈啊?!”克勞剛要為自己得到的不公平對待而大罵,遊星卻搶先一步問:“難道是地下黑市的擂台?你該不會這一個月都待在那種地方吧?”
傑克拍掉因為剛剛的側摔而沾在衣服上的塵土。“唔。還挺有意思的,現在打架也稍微有點技術,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只會靠蠻力了。”
“傑克。”遊星歎氣,“那不是我們小孩子可以去的地方,你僅僅是被打傷丟棄在街上已經是萬幸了。”
“我以後會十倍奉還給那兩個看不起我還把我丟出來的混蛋。”
“你這傢伙是聽不懂遊星的話嗎?!那種競技場很危險的啊!運氣好你會又被揍出門,運氣不好你可能會被賣了甚至死掉哦?!”
“啊啊!煩死了,我才不會那麼傻站著被人抓,這次只是大意了!總之我還會去的,下一次一定可以至少逗留半年,我傑克·阿特拉斯說到做到!”
溝通無法再進行下去,崩潰的克勞決定放棄弄明白傑克這樣堅持是為了什麼,咬咬牙從口袋裡翻出兩顆糖往傑克胸前一丟,頭也不回在前邊帶路回修道院。傑克盯著遊星似乎要確認是否被理解,後者只是笑著拍了拍傑克的後背,輕聲說:“我們先回家吧。你也需要先包扎一下填飽肚子,不是嗎?”
終於見到傑克的瑪莎還沒來得及擦乾眼淚便把傑克抱進屋子(傑克大叫著“我已經快十歲了把我放下來!”的抗議並沒有奏效),更年幼一些的男孩子們則把傑克臉上的淤青再一次當做勇者的勛章,在他們眼裡傑克是富有膽量和探險精神的勇士,傑克的“離家出走”對他們來說是他們永遠都不敢做的冒險行動。傑克很吃後輩們的這一套,固然也覺得驕傲和喜悅,唯獨遊星看向自己的那種眼神,仿佛已經明白自己決定造訪那種暴力擂台的另一層原因。
遊星和自己一樣,選擇了沉默。
青年做了一個夢。
門縫透出的冷光打在床上,籠罩著床鋪的紗帳讓青年看不清床上躺著的人的面貌,但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母親。母親已經無法用任何形式回應他的呼喊,所以他也不開口。青年轉過身,角落裡是和自己長相相似、但年幼得多的小男孩。青年看不清男孩的臉,於是他蹲了下來,低聲說:“你為什麼坐在這裡?”
“媽媽還沒醒。”
“她醒不過來了。”
“媽媽說要我好好活下去。”
“所以呢?你坐著就能活下去了嗎?”
男孩仰起頭,眼神裡泛著火光。“我才不會一直縮在這兒。倒是你,為什麼還在這個屋子裡?”他推開擋在面前的青年,拉開房門飛奔而去,青年愣在原地回頭看男孩漸漸消失的身影,腦海裡全是自己的聲音。
“你為什麼還在這個屋子裡?”
“——阿特拉斯先生?!”
終於有什麼人把自己搖醒了。傑克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休息室天花板上光線黯淡的燈管,還有來提醒他準備上場的臨時經理人。
“如果阿特拉斯先生您把這一場也拿下來了的話,就能達成20連勝的目標了,按照合約上的要求,達成目標的話我們會接您到中心區,成為正式的職業搏擊手。”經理人見傑克睡醒,便自顧自地掏出筆記簿確認日程和合約條款,“一切費用全免。從到達中心區之後的第一場賽事開始,您就能每贏一場獲得一次報酬,數額由賽事的難度和級別來決定,並且不會從您的報酬當中克扣一分一毫。我們也不會干涉您資金的流動方向和用途,更不會干涉您的私人生活。這樣優越的條件在這一行已經很少有了,您——”
“吵死了,這些我都知道,我都能背下來了。”傑克不耐煩地甩甩手,從沙發上站起來做上擂台前的準備,“我不需要你像蒼蠅一樣跟我強調這些。”
“我只是從經理人的角度來為您考慮,不要小看任何一場比賽而已。您在貧民窟競技場的表現,中心區的搏擊賽愛好者和贊助商也略有所聞,他們甚至已經開始將您稱為搏擊界新一代的明星了,您很被看好哦。”
到頭來還不是因為能滿足那些上流社會的賭博慾望而已,傑克在心裡罵了一聲。至少很快能有相對穩定的收入,給修道院寄過去的資金來源有保障了。說實話傑克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做不到這“20連勝”的目標,只是剛才的夢讓他摸不著頭腦——這個夢自他真正融入地下競技場開始的十年裡就一直存在,年幼的自己對他說了十年的同一句疑問,但是傑克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就不去想吧!該想的東西太多了。
走向擂台的那一分鐘裡,傑克回想起來在這裡最初待的那一個月的時光。真的很好笑,一個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會靠體態和力量優勢的孩子,竟然敢在地下競技場觀賽沒多久之後,用模仿拙劣的招式去挑戰擂台上下的選手們。十歲未滿的男孩當然連地下場最弱的選手也贏不過,看客們將他嘲弄了一番後起哄著讓守門人把傑克轟出去,而丟過臉的兩位守門人自然是帶著一肚子火把傑克粗暴地扔回了那個樓梯口,拳打腳踢發洩一通之後才放過他,並緊緊地鎖上了地下室的門。
這種屈辱和恨意傑克怎麼可能會忘記呢?他又不死心的多次返回地下競技場,多次被丟回無人的破舊街道上,多次被已經輕車熟路的遊星和克勞撈回修道院。克勞已經懶得責備傑克的任性,遊星則從頭到尾沒有給傑克太多的勸阻,三人心照不宣的守著同一個危險的秘密。如果說克勞是失去耐心決定不再阻止自己的行動,遊星又是為什麼呢?明明出於安全考慮,富有耐心的他一定會阻攔才是,然而傑克不是很想去問。有些東西如果太早說破,他總覺得可能自己會動搖。
也許這種對於強大和勝利的死腦筋一般的執著打動了幸運女神,已經被看客們記住了的傑克在某一次搏擊嘉年華被推上了擂台,說是既然他那麼鍥而不捨那就讓大家看看他長期“觀摩學習”的成果(難道這群瘋子不是每天都在過著嘉年華一樣的生活嗎?傑克暗中做了個鬼臉)。讓大家意外的是,這個雖然身高發育過早但沒長什麼肌肉的少年,竟然撐過了連續幾次的對抗賽,勝率也高。看客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新臉孔在擂台上出現,再加上傑克東湊湊西湊湊的搏擊技法,雖然四不像卻很實用,也意外的很有觀賞性,新鮮的體驗讓所有人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轉變:這個充滿獸性的世界終於接受了傑克·阿特拉斯的加入。
那天是傑克的十三歲生日。
地下競技場的比賽有個好處就是,看客中的哪位金主看得高興了的話,會給勝出者額外的金錢獎勵,而傑克總能滿足他們這種心情。他第一次帶著獎金回到修道院、將其交到瑪莎手裡時,從未拿到過如此大數目的錢的修女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只是來回撫摸傑克手臂上的傷痕,然後把錢又塞回到傑克的口袋裡。
跟克勞解釋的話會很麻煩,所以傑克把報酬交給了遊星,讓他用他認為合適又不容易被瑪莎察覺的方式把錢用在修道院的開支裡。
“你的話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嗯。你要當心點;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去我和克勞的車庫,我們會給你想辦法的。”
“車庫?你還是要做那個嗎?”
“就像你在擂台上能滿足到自己一樣,我和克勞能在賽車上能滿足自己。不管怎麼說,我們各自有各自努力的方式,加油吧。”
這麼說來,自己好像在上週告訴過那兩位兒時玩伴,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在貧民區打搏擊賽,勝出的話就要到中心區去了。他回修道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自然也沒有告訴瑪莎。
現在的傑克已經聽不見擂台下嘈雜的起哄聲和有節奏的掌聲,他做了三次深呼吸,眼裡只剩下緊張做著熱身準備的對手。傑克·阿特拉斯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輸在這連續的20場賽事裡,這種傲氣源於他對自己能力的絕對信心,所以他沒有緊張的必要。多天不間斷的賽事並沒有耗盡傑克的體力,這些年他拼了命鍛煉體能,為的就是有長期站立於場上的過硬資本;相反現在的他充滿熱情和野性,他毫不吝嗇地把每一拳都精準落在對手身上的得分點,他甚至覺得過去的19場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優良的狀態。對手終於倒地不起,就像十年前他第一次在台下看到的那樣,傑克隨裁判宣佈結果的動作一起舉起了右拳,昭示自己的勝利。他傲慢地掃視全場,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笑了笑,轉身消失在看客群當中。
休息室沒有人,經理人大概已經跑去找在觀賽包廂裡的那些來自中心區的金主們了。傑克換了身衣服,套上風衣正要離開,那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正門很多人圍著,你介意跟我繞個路嗎?克勞在那邊等著。”
到底為什麼這兩個傢伙會想到這種爬下水道離開地下競技場的點子啊?這一點都不帥氣。傑克爬出豎井,脫下風衣甩掉上面的泥土,重新穿戴好才看到旁邊停著的兩輛改裝摩托賽車,克勞,以及縮在克勞身後的一個少年。
“啊——你叫啥來著。最開始被不良們欺負的那個小鬼。”
“拉里!拉——里!你是故意的吧!明明上次見面你還能好好叫我的名字的。”
“你這個只會縮在別人後邊的傢伙為什麼要跟過來啊!”
“你!!”
拉里被激怒了卻不好發作,要說的話確實自己是最早被盯上的欺凌對象,如果不是傑克的話,經常渾身掛彩的人會變成他了。“算了,我們是來給你送別的,不想跟你吵架。”
拉里從克勞的車座箱裡拿出一副拳套和護腕,看起來是全新的,在貧民區算是奢侈品的級別了。“這個是我們幾個湊錢買到最好的拳套了,護腕的話是我和遊星做的,你……就算用不上也好,做個紀念也行吧!”
“……我又沒說我不要。你們的心意,我傑克·阿特拉斯就收下了!”
傑克試戴了一下,大小非常適合。
“傑克。”
遊星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怎麼開口。“在新的世界裡,你一定會活得更好的吧。你適合被萬眾矚目,我們也希望你能實現你的願望。我們也會努力的,為了回應你的勇氣。大家成長起來了,也是時候出去看看了,你是領頭的人,除了保護好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生活,讓還在修道院的孩子們看到未來。”
克勞和拉里對遊星的發言一點也不意外,傑克才發現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同伴看明白,只有自己還朦朦朧朧不明就裡,這麼被遊星說破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目標早已經不只是要變得強大,貧民區這狹小的世界不適合他,一直在這個窮困壓抑的街區生存很難有更好的未來,不想碌碌無為地結束一生就只有找到一個突破口,然後闖到外邊的世界去。傑克做到了,接下來會是遊星,回會是克勞,會是拉里,還會是修道院裡其他的孤兒,甚至是貧民區其他在心底裡也渴望更美好未來的孩子們。
“哼!”傑克在拳套裡攥緊了手,“這種程度的事情,本傑克·阿特拉斯說到做到。”
青年又做了一個夢。
男孩還是站在房間的角落,但是床和床上的人已經消失了。男孩無畏地仰頭看向青年,大聲問:“你為什麼走了?”
“我以為你希望我離開,你真的很麻煩啊。”
“你走了最好!不要一直待在這種地方。只是,你不怕孤獨嗎?只有你一個人先離開了哦。沒有媽媽,沒有瑪莎,沒有同伴的地方,只有那些眼神和表情都很討人厭的看官們在盯著你。”
“誰說我孤獨的?遊星他們也在努力啊!而且我不怕孤獨。我會在新的世界裡一步步成為王,王註定是要孤獨的,你當做我是在預習也可以。”
“我長大以後會變成說話的語氣那麼討厭的傢伙嗎……”
“唔啊?!”
男孩大笑著又跑到房門前,拉開了門。
“那麼,要一起走嗎?”
前經理人滔滔不絕的介紹竟然還沒結束——夢醒的傑克難以置信的看著前經理人和他手裡厚厚的中心區介紹冊,打了個呵欠才把目光轉移到坐在對面座位上的新經理人。注意到傑克的視線時這位女士充滿歉意的悄聲說:“還有兩點就講完了,您再耐心等等,阿特拉斯大人。雖然介紹有些冗長,但稍微聽一下不會有錯的。”
傑克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扭頭看向車窗外的新景色。好像還沒來得及跟瑪莎正式道別,等在這裡有了新成就的時候,再風光一些回去看看她吧。
Fin.
傑克·阿特拉斯離家出走了。
修道院的孩子們對此習以為常;之後他們只需要把這件事去告訴修女瑪莎,最快當天晚上、最慢兩天,傑克就會自己回來,或者被遊星和克勞一左一右夾著回到修道院。傑克是個坐不住的孩子,瑪莎從最開始苦口婆心到現在放任不管,只要傑克沒有鬧出太大的幺蛾子,他多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與從幼兒開始就失去雙親的遊星和克勞不同,傑克剛記事時便目睹唯一的至親——他的媽媽永眠在病床上。瑪莎來到房間裡時,孩子的臉上只剩下半乾的淚痕,坐在已經停止呼吸的母親旁一言不發。年幼的他甚至沒有生死的概念,被接到修道院後的第三天,傑克才開口:“修女阿姨,媽媽為什麼還沒有睡醒,她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
瑪莎忍住了眼淚。“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她與天父同在。”
傑克天生是個過於倔強的孩子,有個性有主見是他的優點,同時也讓瑪莎和修道院的其他孤兒感到煩惱——修道院建在貧民窟的街角,常有不良少年來挑釁或者欺負院裡更為年幼的孩子,尤其傑克。傑克好強,哪裡防得住對方的挑撥,有了第一次的爭執就會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掛彩已經是家常便飯。為了處理傷口和解決紛爭,瑪莎和膽大一些的孩子們總是絞盡腦汁想辦法,後來他們和傑克不約而同發現,不良們漸漸把目標集中在傑克這個最容易引爆的孩子身上——不管是哪一個年幼的人被欺負,個子更高大一些的傑克會主動擋在身前,或者在對方出手前先發制人。“不能一直被動被欺負!要有保護自己的自覺啊!”傑克總是這樣咬牙切齒的和被他保護的人這樣說,但也總是為他們出頭。不良們閒的發慌,有這樣的好鬥因子在他們最爽不過,找樂子很麻煩,樂子卻輕易自己找上門,豈不快哉。
爭端和鬥毆越來越多,傑克當然比誰都更快察覺到原因在哪裡。
他開始離家出走。
“欺負弱小算什麼本事,要動手,有種可以衝我來,本傑克·阿特拉斯不怕你們!”
滿腔熱血和過於中二的情懷是年輕人的特權,傑克也不例外。九歲那年開始他有了作為“稍年長者”的自覺(雖然他可能腦海裡並沒有這個清晰的概念,作為旁觀者的瑪莎這麼想),有誰上門挑釁,他會將對方引到遠離修道院的地方,然後加倍奉還。但畢竟勢單力薄,再怎麼自認為力量強大也還是無法戰勝太多的人。街上的不良不再把修道院的孩子們當做主要欺負對象,而是集中找容易被點燃的傑克的茬。已經沒有保護其他孩子的必要了,傑克發現現在的自己更需要自保,可他又不是那種吃癟了就找瑪莎尋求庇護的人。
“我必須變得更強大。”
有氣勢是好事,但傑克不會蠢到真的把自己當活靶子使,這一次的離家出走他盡可能遠離修道院,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一個更陌生的破舊街區上。陽光似乎被塵土拒之門外,這個幽暗又寂靜的街區很適合成為罪惡的溫床。年幼的傑克有點發怵,出於求生本能他貼著冰冷的水泥墻壁緩慢前進,生怕有誰從暗巷突襲。
他悄悄拐過街角,這個鋼筋水泥築成的森林深處傳開了野獸般的吼叫聲。
“不會吧……”
傑克有些害怕了,但好奇心超越了恐懼。他瞇起眼睛仔細看道路盡頭,那裡有個通往地下的樓梯,似乎有人影在,這至少告訴他那個地方的聲音不是什麼野獸發出來的(傑克這樣相信要真有的話人們都得逃走了,或者說那玩意兒被關了起來)。等他靠近到被樓梯口的兩個人影發現的距離,那些人開口了。
“喂!這裡不是小鬼頭該來的地方。回媽媽的懷裡喝奶去吧!”
原本就帶有輕蔑性質的話語更刺痛了傑克的心,怒氣上頭的他突然從對方中間衝了過去,慣性太大傑克險些滾下樓梯。突如其來的動作出乎兩個男人的意料,等他們反應過來,這個不被他們放在眼裡的小鬼頭早就沒入了樓梯的黑暗裡。
突然的劇烈運動和對未知的恐懼與興奮讓傑克覺得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吵耳,那模糊的吼叫聲和心跳聲混雜在一起令人煩躁。樓梯的末尾是一扇門,有光從虛掩的門縫洩露出來,傑克剎不住腳,身後又有那兩個守門人的腳步聲,他咬咬牙把門撞開—--
世界瞬間被此起彼伏的叫喊淹沒。
狹小的門後竟然是一個寬闊的地下競技場,擂台在稍遠處的地下室中央位置,一層又一層狂叫著的看客們緊緊包圍著擂台。傑克聽見守門人的叫罵聲,他沒有多想便貓腰鑽進因為擂台而發狂的人群,直到再也看不見守門人的身影。
連身邊的人也沒有留意到傑克的存在,一是尚且幼小的孩子不易被發現,二是他們的注意力全在擂台上。傑克盡可能往人群中心擠,好不容易看見擂台,正好一個黑壓壓的身影向他的方向倒去,傑克驚呼著後退,才看到那人被護欄擋在高高的台上,雙手還戴著碩大的拳套。將這個人擊倒的是更加高大的壯漢,裁判宣佈賽果時壯漢發出音量驚人的吼叫,再一次點燃全場的氣氛。驚魂未定的傑克才意識到,原來那野獸般的聲響是這樣來的;他看著揮舞拳頭宣示自己的勝利的壯漢,一個念頭湧入腦海:如果我也能變得跟他一樣強大……留在這裡會變強嗎?瑪莎知道了的話肯定要嘮叨的。所以不能讓她知道,或者盡量不要讓她太早發現。
傑克下定決心进入這個充滿危險和機遇的世界。
傑克是在一個月後的傍晚被遊星和克勞在離修道院二十分鐘步程的便利店門外發現的——這家個人戶早已經因為蕭條的貧民窟市場而關門大吉。被氣鼓鼓的克勞問及為什麼會渾身是傷躺在這種地方時,傑克支支吾吾的,良久才解釋說“被扔出來之後太餓了,想找點吃的有力氣了再回修道院”。
“你是傻子嗎?這個店怎麼看都已經沒有能吃的東西了吧!話說回來你也沒說清楚你怎麼弄成這樣的啊,你被誰從哪裡扔出來了?”
克勞氣得大喊,傑克捂著耳朵看向遊星:“不要告訴瑪莎我來過這兒附近。克勞要說的話你幫忙按著他吧。”
“為什麼?你不會是還想出來吧?”
“我有要完成的目標!你們不用管。在我做到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如果你也想阻止我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傑克那不饒人的語氣遊星早就習慣了,遊星也不做聲;被無視了的克勞聽到這番話更加惱火,揪著傑克的外套就要打一架,抓住的一瞬間卻突然感覺天旋地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地上,屁股和後背隱隱作痛。
“你幹什麼——?!不對,你什麼時候學會這樣的??”
“在競技場看到的,正好拿你練習。”
“哈啊?!”克勞剛要為自己得到的不公平對待而大罵,遊星卻搶先一步問:“難道是地下黑市的擂台?你該不會這一個月都待在那種地方吧?”
傑克拍掉因為剛剛的側摔而沾在衣服上的塵土。“唔。還挺有意思的,現在打架也稍微有點技術,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只會靠蠻力了。”
“傑克。”遊星歎氣,“那不是我們小孩子可以去的地方,你僅僅是被打傷丟棄在街上已經是萬幸了。”
“我以後會十倍奉還給那兩個看不起我還把我丟出來的混蛋。”
“你這傢伙是聽不懂遊星的話嗎?!那種競技場很危險的啊!運氣好你會又被揍出門,運氣不好你可能會被賣了甚至死掉哦?!”
“啊啊!煩死了,我才不會那麼傻站著被人抓,這次只是大意了!總之我還會去的,下一次一定可以至少逗留半年,我傑克·阿特拉斯說到做到!”
溝通無法再進行下去,崩潰的克勞決定放棄弄明白傑克這樣堅持是為了什麼,咬咬牙從口袋裡翻出兩顆糖往傑克胸前一丟,頭也不回在前邊帶路回修道院。傑克盯著遊星似乎要確認是否被理解,後者只是笑著拍了拍傑克的後背,輕聲說:“我們先回家吧。你也需要先包扎一下填飽肚子,不是嗎?”
終於見到傑克的瑪莎還沒來得及擦乾眼淚便把傑克抱進屋子(傑克大叫著“我已經快十歲了把我放下來!”的抗議並沒有奏效),更年幼一些的男孩子們則把傑克臉上的淤青再一次當做勇者的勛章,在他們眼裡傑克是富有膽量和探險精神的勇士,傑克的“離家出走”對他們來說是他們永遠都不敢做的冒險行動。傑克很吃後輩們的這一套,固然也覺得驕傲和喜悅,唯獨遊星看向自己的那種眼神,仿佛已經明白自己決定造訪那種暴力擂台的另一層原因。
遊星和自己一樣,選擇了沉默。
青年做了一個夢。
門縫透出的冷光打在床上,籠罩著床鋪的紗帳讓青年看不清床上躺著的人的面貌,但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母親。母親已經無法用任何形式回應他的呼喊,所以他也不開口。青年轉過身,角落裡是和自己長相相似、但年幼得多的小男孩。青年看不清男孩的臉,於是他蹲了下來,低聲說:“你為什麼坐在這裡?”
“媽媽還沒醒。”
“她醒不過來了。”
“媽媽說要我好好活下去。”
“所以呢?你坐著就能活下去了嗎?”
男孩仰起頭,眼神裡泛著火光。“我才不會一直縮在這兒。倒是你,為什麼還在這個屋子裡?”他推開擋在面前的青年,拉開房門飛奔而去,青年愣在原地回頭看男孩漸漸消失的身影,腦海裡全是自己的聲音。
“你為什麼還在這個屋子裡?”
“——阿特拉斯先生?!”
終於有什麼人把自己搖醒了。傑克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休息室天花板上光線黯淡的燈管,還有來提醒他準備上場的臨時經理人。
“如果阿特拉斯先生您把這一場也拿下來了的話,就能達成20連勝的目標了,按照合約上的要求,達成目標的話我們會接您到中心區,成為正式的職業搏擊手。”經理人見傑克睡醒,便自顧自地掏出筆記簿確認日程和合約條款,“一切費用全免。從到達中心區之後的第一場賽事開始,您就能每贏一場獲得一次報酬,數額由賽事的難度和級別來決定,並且不會從您的報酬當中克扣一分一毫。我們也不會干涉您資金的流動方向和用途,更不會干涉您的私人生活。這樣優越的條件在這一行已經很少有了,您——”
“吵死了,這些我都知道,我都能背下來了。”傑克不耐煩地甩甩手,從沙發上站起來做上擂台前的準備,“我不需要你像蒼蠅一樣跟我強調這些。”
“我只是從經理人的角度來為您考慮,不要小看任何一場比賽而已。您在貧民窟競技場的表現,中心區的搏擊賽愛好者和贊助商也略有所聞,他們甚至已經開始將您稱為搏擊界新一代的明星了,您很被看好哦。”
到頭來還不是因為能滿足那些上流社會的賭博慾望而已,傑克在心裡罵了一聲。至少很快能有相對穩定的收入,給修道院寄過去的資金來源有保障了。說實話傑克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做不到這“20連勝”的目標,只是剛才的夢讓他摸不著頭腦——這個夢自他真正融入地下競技場開始的十年裡就一直存在,年幼的自己對他說了十年的同一句疑問,但是傑克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就不去想吧!該想的東西太多了。
走向擂台的那一分鐘裡,傑克回想起來在這裡最初待的那一個月的時光。真的很好笑,一個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會靠體態和力量優勢的孩子,竟然敢在地下競技場觀賽沒多久之後,用模仿拙劣的招式去挑戰擂台上下的選手們。十歲未滿的男孩當然連地下場最弱的選手也贏不過,看客們將他嘲弄了一番後起哄著讓守門人把傑克轟出去,而丟過臉的兩位守門人自然是帶著一肚子火把傑克粗暴地扔回了那個樓梯口,拳打腳踢發洩一通之後才放過他,並緊緊地鎖上了地下室的門。
這種屈辱和恨意傑克怎麼可能會忘記呢?他又不死心的多次返回地下競技場,多次被丟回無人的破舊街道上,多次被已經輕車熟路的遊星和克勞撈回修道院。克勞已經懶得責備傑克的任性,遊星則從頭到尾沒有給傑克太多的勸阻,三人心照不宣的守著同一個危險的秘密。如果說克勞是失去耐心決定不再阻止自己的行動,遊星又是為什麼呢?明明出於安全考慮,富有耐心的他一定會阻攔才是,然而傑克不是很想去問。有些東西如果太早說破,他總覺得可能自己會動搖。
也許這種對於強大和勝利的死腦筋一般的執著打動了幸運女神,已經被看客們記住了的傑克在某一次搏擊嘉年華被推上了擂台,說是既然他那麼鍥而不捨那就讓大家看看他長期“觀摩學習”的成果(難道這群瘋子不是每天都在過著嘉年華一樣的生活嗎?傑克暗中做了個鬼臉)。讓大家意外的是,這個雖然身高發育過早但沒長什麼肌肉的少年,竟然撐過了連續幾次的對抗賽,勝率也高。看客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新臉孔在擂台上出現,再加上傑克東湊湊西湊湊的搏擊技法,雖然四不像卻很實用,也意外的很有觀賞性,新鮮的體驗讓所有人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轉變:這個充滿獸性的世界終於接受了傑克·阿特拉斯的加入。
那天是傑克的十三歲生日。
地下競技場的比賽有個好處就是,看客中的哪位金主看得高興了的話,會給勝出者額外的金錢獎勵,而傑克總能滿足他們這種心情。他第一次帶著獎金回到修道院、將其交到瑪莎手裡時,從未拿到過如此大數目的錢的修女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只是來回撫摸傑克手臂上的傷痕,然後把錢又塞回到傑克的口袋裡。
跟克勞解釋的話會很麻煩,所以傑克把報酬交給了遊星,讓他用他認為合適又不容易被瑪莎察覺的方式把錢用在修道院的開支裡。
“你的話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嗯。你要當心點;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去我和克勞的車庫,我們會給你想辦法的。”
“車庫?你還是要做那個嗎?”
“就像你在擂台上能滿足到自己一樣,我和克勞能在賽車上能滿足自己。不管怎麼說,我們各自有各自努力的方式,加油吧。”
這麼說來,自己好像在上週告訴過那兩位兒時玩伴,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在貧民區打搏擊賽,勝出的話就要到中心區去了。他回修道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自然也沒有告訴瑪莎。
現在的傑克已經聽不見擂台下嘈雜的起哄聲和有節奏的掌聲,他做了三次深呼吸,眼裡只剩下緊張做著熱身準備的對手。傑克·阿特拉斯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輸在這連續的20場賽事裡,這種傲氣源於他對自己能力的絕對信心,所以他沒有緊張的必要。多天不間斷的賽事並沒有耗盡傑克的體力,這些年他拼了命鍛煉體能,為的就是有長期站立於場上的過硬資本;相反現在的他充滿熱情和野性,他毫不吝嗇地把每一拳都精準落在對手身上的得分點,他甚至覺得過去的19場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優良的狀態。對手終於倒地不起,就像十年前他第一次在台下看到的那樣,傑克隨裁判宣佈結果的動作一起舉起了右拳,昭示自己的勝利。他傲慢地掃視全場,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笑了笑,轉身消失在看客群當中。
休息室沒有人,經理人大概已經跑去找在觀賽包廂裡的那些來自中心區的金主們了。傑克換了身衣服,套上風衣正要離開,那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正門很多人圍著,你介意跟我繞個路嗎?克勞在那邊等著。”
到底為什麼這兩個傢伙會想到這種爬下水道離開地下競技場的點子啊?這一點都不帥氣。傑克爬出豎井,脫下風衣甩掉上面的泥土,重新穿戴好才看到旁邊停著的兩輛改裝摩托賽車,克勞,以及縮在克勞身後的一個少年。
“啊——你叫啥來著。最開始被不良們欺負的那個小鬼。”
“拉里!拉——里!你是故意的吧!明明上次見面你還能好好叫我的名字的。”
“你這個只會縮在別人後邊的傢伙為什麼要跟過來啊!”
“你!!”
拉里被激怒了卻不好發作,要說的話確實自己是最早被盯上的欺凌對象,如果不是傑克的話,經常渾身掛彩的人會變成他了。“算了,我們是來給你送別的,不想跟你吵架。”
拉里從克勞的車座箱裡拿出一副拳套和護腕,看起來是全新的,在貧民區算是奢侈品的級別了。“這個是我們幾個湊錢買到最好的拳套了,護腕的話是我和遊星做的,你……就算用不上也好,做個紀念也行吧!”
“……我又沒說我不要。你們的心意,我傑克·阿特拉斯就收下了!”
傑克試戴了一下,大小非常適合。
“傑克。”
遊星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怎麼開口。“在新的世界裡,你一定會活得更好的吧。你適合被萬眾矚目,我們也希望你能實現你的願望。我們也會努力的,為了回應你的勇氣。大家成長起來了,也是時候出去看看了,你是領頭的人,除了保護好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生活,讓還在修道院的孩子們看到未來。”
克勞和拉里對遊星的發言一點也不意外,傑克才發現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同伴看明白,只有自己還朦朦朧朧不明就裡,這麼被遊星說破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目標早已經不只是要變得強大,貧民區這狹小的世界不適合他,一直在這個窮困壓抑的街區生存很難有更好的未來,不想碌碌無為地結束一生就只有找到一個突破口,然後闖到外邊的世界去。傑克做到了,接下來會是遊星,回會是克勞,會是拉里,還會是修道院裡其他的孤兒,甚至是貧民區其他在心底裡也渴望更美好未來的孩子們。
“哼!”傑克在拳套裡攥緊了手,“這種程度的事情,本傑克·阿特拉斯說到做到。”
青年又做了一個夢。
男孩還是站在房間的角落,但是床和床上的人已經消失了。男孩無畏地仰頭看向青年,大聲問:“你為什麼走了?”
“我以為你希望我離開,你真的很麻煩啊。”
“你走了最好!不要一直待在這種地方。只是,你不怕孤獨嗎?只有你一個人先離開了哦。沒有媽媽,沒有瑪莎,沒有同伴的地方,只有那些眼神和表情都很討人厭的看官們在盯著你。”
“誰說我孤獨的?遊星他們也在努力啊!而且我不怕孤獨。我會在新的世界裡一步步成為王,王註定是要孤獨的,你當做我是在預習也可以。”
“我長大以後會變成說話的語氣那麼討厭的傢伙嗎……”
“唔啊?!”
男孩大笑著又跑到房門前,拉開了門。
“那麼,要一起走嗎?”
前經理人滔滔不絕的介紹竟然還沒結束——夢醒的傑克難以置信的看著前經理人和他手裡厚厚的中心區介紹冊,打了個呵欠才把目光轉移到坐在對面座位上的新經理人。注意到傑克的視線時這位女士充滿歉意的悄聲說:“還有兩點就講完了,您再耐心等等,阿特拉斯大人。雖然介紹有些冗長,但稍微聽一下不會有錯的。”
傑克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扭頭看向車窗外的新景色。好像還沒來得及跟瑪莎正式道別,等在這裡有了新成就的時候,再風光一些回去看看她吧。
Fin.